无妄（六）
6.
中午休息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刘志宏以为是客户，接起来下意识便声音温和地问请问哪位，结果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久违的声音，半天没反应过来。
“刘志宏？哈咯是刘志宏吗？”
刘志宏有些惊讶地把手机拿开看了看，显示是北京号。重新放到耳边，那头微微传来声音。
“行了。把我手机拿来……喂？刘志宏？”
这声音刘志宏就熟悉了。
是易烊千玺。
刘志宏没想到那晚自己随口一报，易烊千玺居然就真的记住了自己的号码。
“嗯。”刘志宏压低了声音笑着问，“刚那是不是王源儿？我乍一听还没听出来。帮我给问个好。”
“对。不用理他。今晚一起吃饭，有空吧？”
“忘不了。地点在哪儿？”
“地方不大好找，一般人也进不去，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刘志宏就笑了，小声道：“你大明星亲自当司机，实在让刘某有些受宠若惊啊。”
“没事。你肯受邀赴宴，已经易某之大幸。”
大概是受了刘志宏的影响，易烊千玺也压低了声音，此刻半是认真半是笑意的语气叫这头的刘志宏听来，不觉便有些心漾神移。
“好。”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用盛装出席吧？”
易烊千玺也低低地笑了。
“不用。”
下过几场雪的北京似乎比前两天更冷。刘志宏原本感冒就刚好，昨晚上又傻乎乎地在大冬夜里站了那么久，不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今天最后一天上班就裹了件长款厚羽绒服出来。
于是刚把车停在角落没多久的易烊千玺远远看到一个两头细中间宽的大黑纺锤慢吞吞地过来了。
果然不是盛装出席。
易烊千玺好笑地想着，按了下喇叭。
“他俩已经到了，等我们过去。”
刘志宏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就听易烊千玺说道。他点了点头，车发动的时候有什么在眼前一晃，刘志宏下意识地一低头瞥见车钥匙，就乐了：“嘿哟……”
易烊千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今天开的这辆车是他自己的，车钥匙上挂了个pvc材质的双面钥匙扣，是组合三人夏天那会儿出的专辑造型的Q版人物形象。
“官方店铺出的周边。我觉得挺可爱的，就拿来用了。你要喜欢我那还有多的。”
刘志宏看着仨人萌萌的造型，笑着感慨公司的审美似乎终于提升了一点，心里却在想这人果然是一丁点儿没变，二十几的人了还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下午的时候刘志宏还在想着得是多高级的餐厅，居然一般人进不去，还得易烊千玺冒着被偷拍的风险亲自来接自己。结果车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林荫大道开进一个高档住宅群的时候，刘志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了。敢情吃饭的地方在他家里。
刘志宏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不联系了，易烊千玺居然能这么轻易地把他当自己人带回家吃饭——虽然是久违小聚。毕竟易烊千玺的身份摆在那里。但是转念一想，也许他单纯只是觉得在外头吃饭人多口杂，叙个旧也不畅快。易烊千玺从小就是一个挺我行我素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也不去想太多。这会儿如果自己想太多，倒显得矫情了。这会儿更教刘志宏思绪纷飞的，是那人平时生活的私人住宅，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很大的私人别墅。一个人住吗？会不会有两套起居用品？卧室的床上是不是还跟当年那样堆满了娃娃？
想到这里刘志宏飞快地转头看了易烊千玺一眼，脑补了一下以他现在的身材穿着hellokitty连体睡衣趴在床上抱着小黄鸡滚来滚去的场景，整个表情就瞬间微妙而难以言说起来。
易烊千玺被他微妙的面部表情弄得莫名其妙。
“哟！刘志宏你来啦！” 刚一进门王源就扑上来勾肩搭背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啊源哥。”刘志宏被王源的热情弄得一瞬间有些无措，手忙脚乱地打招呼，趁机打量多年没见的好友。仍旧是白净，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眼睛发亮。眼神不会骗人，即便王源混在娱乐圈多年，但是刘志宏不难看出他是真高兴。王源的声音倒是变了些，脱了少年时期的青涩，像铃铛叮咚响。
王俊凯系了个围裙也从后头走出来打招呼：“哟，好久不见啊兄弟。回来得刚刚好。我这儿等会儿还有点菜就洗完了。”
“我以为弄什么，原来是吃火锅。”刘志宏远远看着餐桌上一盘一盘的菜和桌子中央那口已经在鸳鸯锅，笑着吐槽。
“你karry男神原本想请客吃牛排来着，被千玺驳回了。”王源拉着他过来坐下，“不过老朋友叙叙旧，还是在家里好。哎你别看这火锅，我调料什么的都是从重庆寄来的，肯定够味儿！”
四人落了座，先一起碰了一杯。
“是千玺自个儿开车接你过来的？”王源问道。
“是。”
“千玺可有好久没自己开过车了。”王俊凯冲刘志宏笑道。。
刘志宏看了一眼易烊千玺，心想逗谁呢这几次都是他开的车，笑道：“艺人难道不是衣食住行有人全程服务？哪还要自己开车。”
王源一边已经开始涮肉，一边摇摇手指摆出一副“我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的表情：“你不知道，千玺前几年出过一次车祸。”
“车祸？！”刘志宏先一听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嗨。没多大事儿，大半夜把车开路边绿化带里撞树上了。把我们一大帮子人吓的。你知道怎么了么？这小子那阵儿工作太累，开着车就打了个瞌睡哈哈哈哈……后来迪哥——就我们经纪人，就说什么也不让他自个儿开车了。”王俊凯毫不留情地扒着他的黑历史。
“现在每次千玺想自个儿开车去什么地方，迪哥就跟孩子要跟人跑了似的哈哈哈哈……”
“快吃吧别说话了。”易烊千玺手里一双筷子在锅里翻来翻去，一脸面无表情，“你俩逮着谁都得说一遍有意思么。”
刘志宏倒是很乐意听。
这些年他虽然仍旧关注组合，但是只能在电视或者网上看到三人的消息。无非就是参与了什么什么活动，出了什么什么新歌，进了某某剧组担纲男一号，凭着哪个作品步入了国际舞台……
像眼下这样鲜活的，真实的，自在的他们，刘志宏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
刘志宏想知道的是他们私底下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开心，遇到了哪些事情，曾经的模样变没变。这样四个人围在一起吃火锅，倒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一起拍的一部短剧。那时候也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吐槽，说一些有的没的，吃饭的时候争先恐后地抢面前的菜。刘志宏一瞬间甚至有些恍惚，仿佛他们从未毫无联系地分隔多年，那些亲密无间的相处时光就在昨日。
“胖虎还是你保镖么？小马哥他们还好吧？”刘志宏问道。
“小马哥他们现在已经成功晋升为公司高层了，上次我正好看到小马哥把一个公司职员做的节目后期批得狗血淋头，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年那画风谜一样的视频……”
“胖虎哥前几年有了孩子，为了照顾家里就不方便整天跟着千玺飞来飞去了，在公司换了个工作。但是我还是想把他换回来。”
“是不是捶惯了大白的肚子，身边乍一没人给你捏捏打打不习惯了？”刘志宏忍不住笑了。
四人吃吃喝喝，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讲这些年的经历。虽然是久别重逢，饭桌上的气氛却一直很热烈，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到最后都有些醉意了。三人明天还有工作，刘志宏也要赶飞机回家，于是见好就收。
“哎…..吃饱了！做点运动！”
四人吃饱喝足刚窝上沙发，王源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瘪瘪的蓝气球来，把易烊千玺跟刘志宏看的眼都直了。“喔吼……你哪来的？”
“让老王给我在网上买的，今天顺手带过来了。”王源得意洋洋道，从沙发后头拎出来一个小袋子伸手一抓，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
王俊凯在一边伸手往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两个专门给气球打气的打气筒，扔给刘志宏一个，解释道：“这不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么，源儿嫌北京连个能放炮仗的地方都没有，就说要踩气球当放鞭炮玩儿，图个热闹。”
刘志宏乐了，接过打气筒伸手拿了个大红色的气球套在打气嘴儿上：“有童心啊，会玩儿！”
易烊千玺眼看着这仨人两个说说笑笑地打气一个鼓着腮帮子直接用嘴吹，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们当我这儿游乐场了是吧？还踩气球炮仗？不怕邻居告你们扰民？”
“你还成天在家鬼哭狼嚎地唱卡拉OK呢，怎么也没见你邻居把保安叫来敲门？”王源吹气球吹得一张白脸憋得通红，腾出一口气来给他翻了个白眼。其实这里的房子每栋都是独立的，每户之间本就相隔不近，再加上易烊千玺当初把一楼的一个房间改造成练舞房加练歌房，顺便把家里的隔音效果整个加强了一下，所以扰民的确不至于。
“你们太幼稚了。”易烊千玺认真地表达自己的不屑，并拒绝参与到吹气球的行动中来。
刘志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源还是这么有意思，他自己也算是个童心未泯的人，乐得跟着一起闹。眼前的场景教他又想起多年以前男生学院自习室的几个少年来，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逮着间隙把身边能想到的全都玩儿了个遍。像是突然被过去某种熟悉的情怀和感情猛地冲刷了一遍，刘志宏不知不觉面上一直带着不自知的笑，手底下的打气筒按得更加卖力，还是时不时抬眼跟王俊凯一起笑话噘着嘴死命人工吹气球的王源。
三个人吹了十来个气球，王源实在吹不动了，把王俊凯手里的打气筒抢了过来，又把自己手里吹了一半沾着口水印子的气球塞到王俊凯手里。王俊凯一脸黑线。
易烊千玺扶着额头假装看不见。
二十几个花花绿绿的气球在客厅地板飘来荡去。
易烊千玺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猛按电视遥控器。
“你来打。”
刘志宏突然把自己的打气筒往易烊千玺手里一塞。
易烊千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刘志宏笑得眉眼弯弯。
易烊千玺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一个黄色气球，手底打气打得飞快。
明明就是一脸“你们怎么打个气球这么慢快点啊打完了我也想踩”的表情。刘志宏想，觉得手里吹了一小半微微涨大的粉红色气球简直跟易烊千玺的小别扭一样可爱。
一袋气球终于被四人合伙吹完。一屋子胖嘟嘟圆滚滚的气球铺了满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王源振臂一呼，猛地往其中一个气球上一跳——Pong！
其余三人被吓了一跳，呆了两秒后回过了神，前赴后继扑入了战场。
Pong！
Pong！PongPongPongPong！
夜深人静的高档住宅区里，一间别墅里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噼里啪啦，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欢乐氛围。
饭后刘志宏当然还是易烊千玺给送回来的。王源今晚闹腾的厉害，反正有空房间，易烊千玺就让两人留在自个儿家住一晚。
车开到老地方停了下来。
“喏。”
刘志宏刚解开安全带，一低头，对面人伸过来的一只手上摊着一个PVC材质的钥匙扣。
是易烊千玺那个车钥匙的同款，只不过不是三人的，是易烊千玺的单人Q版造型。
“我那儿就剩这个了。看你挺喜欢的。”
刘志宏愣了一秒后年就回过了神，笑着接过来说谢谢。
“不客气。你这两天回家？”
“就明天的飞机。”
“嗯。一路平安。”
“谢谢。”
刘志宏下了车，看着易烊千玺的车重新发动，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转身上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