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气（八）
想来想去。
痛苦地抓住520的尾巴。
再来短一更。
自堰镜的第一块碎片被杏仁酥收入囊中，小妖怪的耳边就再没响起那种熟悉却可怖的唤他归来的声音。捧着脑袋想了想，大概真的是妖镜在迷惑自己，惊讶连自己一介妖怪都会受到影响，区区人类更不必说了。堰镜的气息大都以罗浮山为中心汇聚。既然常连那头还没什么消息，易烊千玺索性不再回镇子，带着小妖怪在罗浮山的周边先找找。
一路南行，不多日，行至一山脚下，四围荒草丛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于烟雾低徊中隐隐看见一个村子。易烊千玺忽地住了脚，害得身后东张西望的小妖怪一个不慎撞上了后背，捂着鼻子吱哇控诉。
易烊千玺回过头轻轻揉了一下小妖怪的耳朵当作道歉。
“小妖怪，待会进了村别乱跑，跟紧了。被大妖怪抓住吃掉，我可不管。”
小妖怪闻言抖了抖，垫脚瞧了瞧前头那灰蒙蒙的村子，黑咕隆咚啥也看不清是有些吓人，怕真有什么厉害妖怪藏在里头，忍不住拽紧了易烊千玺的衣裳，嘴里头却硬气得很。
“没、没有在怕的。”
顺着小路进了村，才发现村中民生凋敝，触目所及一派凄凉。东一块西一块的水田里稀稀拉拉长了秧苗。村中人无不面黄肌瘦，一片哀色，见了两个异乡人进来却视若无睹，仿佛毫不关心。忽见小路边有衣衫褴褛的妇女带着孩子在挖野菜，脚边的菜篮子里已积了小半，叶子零敝带着泥土。小妖怪估摸着那野菜是用来吃的，情不自禁蹲下身子想扒拉一下篮子，被妇女瞧见了，瞬间睁大眼睛猛的冲过来将小妖怪狠狠推倒在路边，抢过篮子抱在怀中，起身一手牵过还在找野菜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小妖怪委屈地拍拍屁股站起来，戳戳易烊千玺。
“菜、吃！”
“这野菜，你还是别吃得好。”
小妖怪撇撇嘴。
不吃就不吃。反正杏仁酥袋子里还有杏仁酥。
易烊千玺自进村以来眉头便没有舒展过，他低头仔细看了脚下土地一眼——那土极贫瘠，杂着大量沙石。
按理说并不该如此。这处村落离罗浮山并不算太远，即便地僻，也不至于庄稼都生不出来才是。况且......他又抬头望了望村庄。屋宇连片的住家，绿苔遍布的朱栏，破旗招摇的酒家废墟。
这村子，原本应当还算仓廪充实，百姓温饱才是。
小妖怪自进村起就觉得背后毛毛的，像有人在暗处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一面走一面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不知不觉行至村子南面，发现一间破落庙宇。易烊千玺率先疾步走了进去。小妖怪还在后头发呆，一见人没了，急急忙忙地跟上。
进了庙就被灰尘呛得泪眼朦胧直咳嗽。抬头一看，原是座土地庙。那尊一人高的土地神像斑驳不堪，身上凿痕累累，蛛网尘埃密布，一只胳膊甚至都不知被谁给砍断了，孤零零躺在脚前。
先进来的易烊千玺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尊土地神像前，嘴里念念有词。小妖怪凑上去听，才发现杏仁酥在念一段不知什么诀，念毕上前扣手轻敲神像底座，低低唤道:“土地。”
一片寂静。
易烊千玺皱皱眉，凝神感应，却不得丝毫土地神的气息，不由再次低唤，这次语气却有些急了。
“土地！此方土地为何人所守？速来现身！”
半晌过去，仍是一片死寂。角落一只老鼠嗖地窜过，惊得神像后一只蝙蝠凌空而起，又飞入房梁阴影处不见。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妖怪不知为何觉得杏仁酥蠢得不行，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易烊千玺也不恼，任他打滚挠墙，只眉间疑云锁得更深。
正笑得停不下来，冷不防一阵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谁在偷看！
小妖怪猛地一回头，大门边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虽然只一瞬，但凭借妖天生的敏锐五感，小妖怪瞥见，那是一个人类少年。衣裳破旧，应该只有十几岁上下。有那么一秒，小妖怪觉得自己同少年那双乌漆漆的大眼对视了。可他看不出那双眼里是恶意，还是单纯的好奇。
“小妖怪。”
“吱、吱呀！”
“今日我们就在这庙里落脚歇息吧。”
小妖怪懒得多想，胡乱点点头就扑上去要吃的。
日头渐渐西斜，可光线穿不过一层层笼着村落的雾气，仅能凭着天色模糊估摸时辰。易烊千玺找了些柴，在庙内一块空地上生了火。空气潮湿，火光也有些弱，显得有气无力。小妖怪瞪大眼睛盯着温暖的橙色火焰出神，易烊千玺突然问道。
“小妖怪，知道什么是土地神么？”
小妖怪下意识地摇头，又不想被看扁了去，慌忙重重地点点头。
他知道。也是一种神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这个名字，总觉得应当是跟杏仁酥这样的天神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呢……大概是长相吧。应当圆圆的，黄黄的，老老的，像个窝窝头……
啊……好想吃咸菜就窝窝头……
易烊千玺看着小妖怪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思绪不知道又飘哪儿去了，无奈地摇头笑了。
“土地神啊……”
地载万物，守者不一。凡人界看守土地之神，大抵分两种。一种由天地或上神直接任命，派至凡间，这样的土地神大多地位较高，守地也较广；也有一些例外，譬如这个山脚下的村庄，地处偏僻，一般是无人愿意看守的。而这里的土地神，多是凭天地万物的灵气所养及村中人连绵不断的虔诚供奉所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才是一方土地真正的守护神，因万物而生，又借土地生五谷来养育百姓。他们在仙班中位卑言轻，却与自己的守护地共存，与人类的信仰共存。
“可现在看来，这块土地的土地神，已经不在了……”
“不、不在了？”小妖怪正听得入迷，闻言瞪大了眼睛。
“嗯……”
这方土地的灵气，没有了。
不知不觉已入了夜，原本村庄白日里就一片死气沉沉，这会儿夜深了窝在角落，那半残不残的土地神像还直勾勾睁着眼。穿堂风裹挟着深山里野兽的嗥叫打耳朵边上呼呼吹过，身下冰冰凉像枕着妖怪的尸体，寒气一阵一阵袭来。
太可怕了。
好想回红树上去。
小妖怪睁着眼像一粒青光闪闪的生米，翻来覆去睡不着，呆呆地朝庙口看。
没有月光，一片黑漆漆，可小妖怪却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咕噜噜。
一块石头从门外被扔了进来。
小妖怪瞬间警觉地睁大了眼，死死盯着庙口一动不动。
一只手扒住了门边儿。
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是白日里那个跟着自己的人类少年！
少年看到他，比了一个嘘的姿势，朝小妖怪招招手。
在叫我？
少年的脑袋消失在了门后。
小妖怪转头看看背对着自己靠在墙角休息的杏仁酥，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少年在前头走得很快，引着小妖怪绕到土地庙后头，进了一片林子。甫一入林，小妖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树影幢幢如同鬼魅，四周的寒气更重了些，似乎夹杂着某些……是妖气？！
眼前忽的不见了那少年的身影。
小妖怪正疑惑地东张西望，不防颈上猛地一痛。
谁！谁偷袭我！
一转身就看见刚刚的少年在背后，两手举着一块大石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毫发无损的自己。
若是一般人，早就被砸晕了吧。
“龇！——”小妖怪生气了，打算吓唬他一下，尖锐獠牙骤现，在月光下森森发亮，令人脊背生寒。
很疼的好吗？！
“咯……咯……”
少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喉咙里连尖叫都无法发出，胡乱倒退了两步，手中的石头重重落在了地上。
害怕了吧！小妖怪眯着眼继续靠近。少年颤抖着，忽的像是忍无可忍，突然伸手自袖中拔出一只匕首，猛地向小妖怪刺来。
刺啦——
噗呲——
锋利刀尖划破衣袖刺伤胳膊，鲜血飞溅。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小妖怪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看着胳膊上的伤口。
那伤口明明还在流血，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缓缓愈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愈合如初，只剩红衣上那道口子和几点深黯的血色证实刚刚匕首的确刺伤了自己。
这一下，小妖怪真的生气了。连眸色也变得逐渐发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这一件衣服！！！！
划破了再补好很费妖力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龇——嗷！——”小妖怪杀意毕露，舞爪飞身扑了上去。
“啊！———————————————”
眼前忽的白袍一闪，易烊千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手挡住小妖怪的攻击，一手擒住了惊恐至极想要逃走的少年。
“说了让你别乱跑，怎么总是不乖乖听话呢？”
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可小妖怪察觉出，杏仁酥，有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