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十一）
11.
春风只要一吹起来，冬天就好像瞬间被翻过了一页。刘志宏套上春装下楼，发现小区楼下的迎春花谢了一簇又开了一簇，草地上光秃秃的矮树也逐渐泛了绿，抽出了枚红色的花苞，叫人看着无端心情轻快起来。
今晚易烊千玺约了一起吃饭，大概是因为又有一阵子没见的缘故，刘志宏既觉得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又总有一种莫名的躁动和隐隐夹杂着焦躁的期待。刘志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今晚见到易烊千玺将要对他说的话，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
组合一整天都在LD排练。易烊千玺就让刘志宏下了班直接去LD找他。到了晚上刘志宏下了公交给易烊千玺发短信，不一会儿那人就回过来。
“上来等吧。估计还有一会儿。”
刘志宏进了大楼就有一个扎着麻花辫打扮前卫的年轻姑娘过来带他上去。姑娘个性洒脱很健谈，刘志宏曾经在LD的官网上见过她的照片，貌似也是个舞蹈老师。麻花辫姑娘带着他径直绕过前头的舞蹈教室，到了组合专用的教室门口。刘志宏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的人还在排舞，就让小姑娘先走，自己站在门外等。
听说TO也在这儿，估计也在哪个私用舞蹈房里训练。
舞蹈房就是之前易烊千玺美其名曰“教”自己跳舞的那个房间。易烊千玺此刻正在跟另外两人对着镜子反复修改几个动作，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他今天戴了顶棒球帽，跳舞也没拿下来，刘志宏一直觉得不大能理解。这是为了把撩上去的刘海压住呢还是纯粹为了耍帅？
小时候也时不时会这样，隔着一道玻璃窗看他们练舞。刘一麟他们几个都打趣说是来看王源出丑，刘志宏也跟着笑，其实心里却在回味易烊千玺刚刚某个甩手转身的动作。那会儿三人还都是瘦巴巴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儿，老师在前头带着，他们在后头跟着学。易烊千玺有舞蹈底子，动作学得快，做得也标准。王源一开始的确学得慢些，跟上动作要花比其他两人多得多的精力，把王俊凯心疼得不行。王源是个不服输的人，后来很快就逐渐跟上了两人的步伐，但是那个时候三人已经很红了，刘志宏居然就没怎么再有机会看过王源跳舞，也没办法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进步了，进步了多少。
今天再来看，刘志宏就笑了。
王源这小子，跳舞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了啊。
再去看易烊千玺，刘志宏还是觉得老样子。
怎么也看不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从旁边照张相跟十多年前放在一起对比，大概会发觉刘志宏的眼神几乎从未改变。专注，无声，带着些刻意演掩过的不经意，一直一直，只盯着那个人。
屋内的易烊千玺首先察觉了他的目光，转过头直直地看过来。
刘志宏看着那人一脸汗津津的模样，起初没反应过来。
然后易烊千玺皱了皱眉头，回头跟王俊凯和王源说了句什么，过来打开门。
“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站在外头干等。”
“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凯哥，哟大源儿。”刘志宏走进来打招呼。
“啊志宏你来啦！千玺上午就开始念叨了。”
“可不，我俩想跟着去蹭饭他还不乐意呢。”王俊凯笑着撞了易烊千玺一下。
“你俩好意思吗。每次出去吃饭，对着你俩那张秀恩爱的脸我连刚塞下去的饭都要吐出来了。”易烊千玺走到一边喝了口水。
“听说你前一阵子和小千千去钓鱼了？”王源笑眯眯地凑上来，“啧，经历难忘吧？”
他可记着上次跟易烊千玺去钓鱼的事儿呢，几小时下来话都不跟自己说一句，简直要无聊成一缸大米。
王源这么一提，刘志宏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晚上，心头躁动慌乱地急跳了两下，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仍是一副温和笑脸。
“确实难忘。”
“难为你了！”王源感慨着拍了拍刘志宏的肩膀露出一个“我懂你辛苦了”的眼神，顺便意味深长地易烊千玺这个生活无趣的退休老干部一眼。易烊千玺假装没看见。
刘志宏哭笑不得。
这时助理小陈提着王源让买的一大堆饮料和吃的回来了。
“行了行了，今天的训练也差不多了，来来来源哥请你们吃东西！诶顺便把TO的几个师弟也叫过来吧！”
“诶？又见面了！”TO的成员推门进来，舒涵见到刘志宏的一瞬间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笑着打招呼。
“是啊。”
之前见面是在夜晚，看不真切，此时屋内开着灯再细看，刘志宏不免心下感叹了一句，舒涵真人的确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舒涵的长相属于俊秀阴柔的类型，不笑的时候有些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曾经拍摄过一组以侧脸为主的照片，红极一时，被赞有魏晋风流骨。偏偏这人一旦笑起来时却有一种年轻男人特有的阳光亲和，将那种冷淡一扫而光。这种巨大的反差也成为了他的一大特色。
舒涵打了招呼，就带着成员往三人那里走过去交谈。一屋子人聊了片刻，舒涵开口道：“师兄们今天也辛苦了，难得大家都在，不如今晚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感谢这阵子几位师兄——尤其是千玺师兄的照顾。刘先生也一起吧？”
易烊千玺几乎是立刻皱了皱眉。
“你们聚吧，我就不了。我跟刘志宏晚上还有点事。”
易烊千玺此话一出，屋内数人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微妙起来。TO的成员虽然是后辈，和组合师兄也算熟悉，这会儿便打趣笑道：“诶你俩干嘛去啊这么神秘？”
舒涵一愣，随即热情地笑道：“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的话就一起吃了饭再走吧，难得碰上。”
王源跟王俊凯站在一边看好戏似的瞧他们俩。
什么有事，不都是吃饭么。
刘志宏也慢慢地眨了下眼。
刘志宏原本还在想着跟他们仨一起吃个饭。舒涵这么一开口，他反倒不好意思再提。此其一。其二，舒涵不知道自己跟三人早就认识，那么今晚自己来LD显然就是来找易烊千玺吃饭的，舒涵却摆出一副主场姿态。而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跟着一群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在大马路上造成交通堵塞的明星们吃饭，显然是不合适的。易烊千玺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给自己解围。
刘志宏想了想，笑着朝易烊千玺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跟他们先聚吧。恰巧我家里还有点事，就不去了。”
“反正也要吃饭，要不一起去吧。”王俊凯朝刘志宏道。
易烊千玺干脆道：“不了，我们俩赶时间，以后有机会再聚。”
其实易烊千玺根本没想那么多，纯粹是挺久没见，想跟刘志宏单独吃个饭聊聊，放松一下。他是个慢热的人，一直以来都没法习惯大家伙装出一副熟模样推杯换盏的场面。以前站的不够高，没资格拒绝。现在有资格了，他就没道理委屈自己。TO这个组合虽然颜好人气高，但是易烊千玺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看多了投机取巧卖好的后辈，谁揣着什么心思他一眼也能看出大概。同意给TO帮忙编舞已经算给了舒涵面子，再深一步的交情实在没必要。
易烊千玺说了声先走就朝门外迈开了步子。刘志宏跟在后头朝屋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最后隔着屋内数人远远朝舒涵看过去。舒涵也在看着他。
刘志宏微微一笑，颔首示意后就转了身，心里无比畅快。
“诶队长，那人你认识？”TO的一位成员看着两人离开了，好奇地凑过去小声问道。
“论资历，他可比咱们都高。”舒涵回过神，微微笑道，“刘先生当年可跟源哥他们是同一批练习生。”
王源趴在自己队长背上吸奶茶，一双眼骨碌碌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王俊凯维持着上身不动的姿势伸长了手从边上抽了张面纸递到身后。
“奶茶滴我肩上了。擦擦嘴别喝了，待会儿吃晚饭呢。”
“啧。”进了车库走到车旁的时候刘志宏突然咂了咂嘴。
易烊千玺一边摁开车锁一边问道：“怎么，有危机感了？”
刘志宏有些意外地笑笑：“我还当你没看出来。原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脑子会不如你？”
“我看你不是没用脑子，是没放上心。”
易烊千玺似乎对这句话很受用，弯了弯嘴角对刘志宏表示了肯定，低头开了车门。
“上车吧。”
说实话，易烊千玺还挺喜欢看刘志宏面上一派温吞儒雅与世无争的正人君子，下头却总是暗暗攒着劲儿跟人斗的模样，像只圈好了领地恃宠无惮的猫儿，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自信。又想这自信想了想好像还是自己无形中给的，就觉得新奇又有趣，也乐得配合他一把。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车开到一半，刘志宏突然出声道：“我觉得你这段时间不应该再单独出来跟我见面。”
“……怎么说？”易烊千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并不是在以床伴为目的在跟你相处。”
刘志宏故作轻松，仔细地斟酌着措辞。“我们目前的关系也许仅仅是局限在性上。但是我要的可不是这样而已。”
易烊千玺当然理解他的意思。
“我知道。而且我不是已经默许你了么。还有什么问题？”
“如果明天各大报刊突然爆出天王巨星跟某不知名男性私下来往密切，你会怎么办？”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而且我完全有解决的能力。”并且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是易烊千玺，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我非常被动吗？”
刘志宏索性倚着车窗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易烊千玺直白道。“我就是单纯不喜欢这样儿。”
两人自从那晚以来见面次数寥寥无几，还基本都是易烊千玺主动联系的他——除了带人回自己住处那晚。刘志宏是不会主动去打电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也有各自的工作要忙。易烊千玺24小时里随时都有可能在工作，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姑娘，没那心情也没那资本去闹脾气。最常见的状况是，易烊千玺一个电话打过来，刘志宏就乖乖过去呆一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既不话多也不折腾，要不是易烊千玺没有甩给他一张信用卡刘志宏简直怀疑自己本职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就不能玩儿了。
“刚刚的事情让你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想法。”刘志宏心平气和地说道。
易烊千玺没说话，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
车里有片刻的安静。
易烊千玺忽然转过头：“刘志宏。你现在是在对我欲擒故纵？”
刘志宏毫不避让地抬起眼直视他，声音平静，表情认真。
“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完全没有勉强的意思。”
易烊千玺看着刘志宏。
那人是明明笑得漫不经心，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上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易烊千玺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觉得自己应该上去抱他一下，也很想上去抱他一下。
什么也不用说，像两块距离很近的磁铁一样，啪一下紧紧贴在一起丝毫无缝。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我知道了。”易烊千玺俯身环住身边的男人，抱了一下就松开。
刘志宏等了半天，等来了易烊千玺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和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整个人有些懵。你知道什么了？
但是刘志宏没说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就够。
虽然没搞明白，但是刘志宏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拥抱很是受用。
第二天上班时刘志宏突然被易烊千玺的助理叫到了楼下。
“这是千哥让我给你的。”
小陈笑眯眯地把东西递给他就走了。
牛皮纸袋子拳头大，裹得严严实实。刘志宏一拆开就愣了一下。
那是一串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