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九）
BGM: Annabelle
9.
年初工作一直有些忙，自那次之后跟易烊千玺似乎也突然就没了联系。
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空有一腔想法和抱负，做事却常常有些不切实际，刘志宏被他弄得很是头疼。这天忙到下午近一点才抽空吃了一碗番茄米线，之后胃里就一直不舒服。晚上回来翻来滚去到九点多，刘志宏冷静地踩了拖鞋下床给自己披了件衣服，趴在卫生间马桶边开始慢慢地吐。只呕出来一半。夜里一两点又犯恶心，再下床，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了，只能又悻悻地爬回床上。
裹紧了被子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冷。胃子里难受得翻江倒海。有一小块带着棱角尖刺的稻草在胃子里边打着转儿地磨。
刘志宏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右手握成拳抵在肚子上，伸出大拇指在那块儿难受的地方上上下下慢慢地按摩。
还是冷。
这会儿如果有什么人在外面连自己加被子一整坨儿地紧紧搂在怀里大概会好的多。
刘志宏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逗得一笑。
其实也不用人。拿根绳子捆起来就成的。裹成春卷或者寿司。如果抓着绳子拎起来，就变成那种吊死鬼虫。
睡不着就只能坐起身，想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已经快三点了。窗帘没拉紧，外头一片漆黑。房间里没开日光灯，只开了床头灯。
一个男人的深更半夜，适合回忆，伤怀，装逼。以及撸管。但是他现在浑身像脱了水的蔬菜似的没力，干不来这个。就只能强迫自己瞎想。
刘志宏没什么好想的。到了25岁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实在不想再烦恼工作上的事情。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被生活压榨的可悲蝼蚁。
没什么好想的，那就只能想易烊千玺。
以前想这个人的时候会觉得挺痛苦的。尤其是刚离开公司那会儿，恰巧就是组合名气如日中天的时候，越发衬得自己那点心思可笑至极。
两个男人，无望之念。无妄之灾。
后来想的多了，反而没了什么感觉。有一次刘志宏在书上看到一句诗，似懂非懂，却隐约觉得这话有些意思。
梦中未必丹青见，人间久别不成悲。
刘志宏就觉得这个诗人大概也肖想过什么爱而不得的人。
刘志宏又开始想自己似乎很久没看书了。
同在公司时的公众形象恰恰相反，刘志宏从小就是个静得下来的人。退出公司之后节假日更多了不少时间，他也懒得出门遭围观，除了看看电影，就在家看书。那会儿少不更事，颇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情怀在里边儿。
刘志宏从前喜欢跳舞，是觉得易烊千玺跳舞帅。他开始啃大部头书，是因为当年公司拍组合三人私下状态时，刘志宏不止一次看到易烊千玺外出也会在包里带一本厚厚的文学名著。
刘志宏睁着眼捂着肚子翻到五点半，好不容易又捱过了一阵恶心劲儿。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却没往心里去。手机突然不想放下了。鬼使神差发了条短信给那个备注为“傻弱鸡”的人。
“最近忙？”
发完这条意味不明的短信他才注意到现在是凌晨，立刻就后悔了。这都是什么事儿。
没想到两分钟后居然有了回复。
“还行。醒这么早？”
刘志宏楞了一下刚要回，手机嗡嗡一响，又是一条消息。
“这周六去不去钓鱼”
易烊千玺在圈里是出了名的会享受生活。别的艺人难得休息时都忙着四处应酬扩展人脉，就易烊千玺时常窝在茶楼喝茶看书，没事跑去钓钓鱼学学剑道武术，还会跟圈子里的老一辈探讨养生之道，顺便讨教演戏门道。过年过节其他艺人好友之间互相送些新年礼物，无非是一些国际知名品牌的新品或者。易烊千玺送自己写的春联，自己剪的剪纸——还得看心情。圈子里能得他墨宝的，还真没几个。
这周六一大早易烊千玺就过来接刘志宏去垂钓园。
“脸色不大好？”人刚一上车，易烊千玺瞥了一眼说道。
“被生活压榨的。”刘志宏笑笑。
这个垂钓园地处僻静，依山傍水，园内几栋别墅花树环绕，幽静典雅，平时是上流人士和富家子弟时不时来娱乐度假的地方，因此没什么人。
两人在水边挑了个有竹筏的地方，坐在竹筏上钓鱼。
“他们俩没来？”
“对。王源儿不肯来。他俩过二人世界去了。”
王源不肯来，易烊千玺也不想带他过来。有一次王俊凯一个人有通告，易烊千玺跟王源两人恰巧都没工作，他就带着死乞白赖的王源过来钓鱼。易烊千玺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一坐就能坐几小时，王源受不了，刚不一会儿就把鱼竿插在一边咔擦咔擦吃零食，还非拉着易烊千玺聊天。易烊千玺就说你别吵鱼都被你吓跑了，王源咋咋呼呼说千玺你不爱你源哥了这么几条鱼都比我重要！王源待不住，易烊千玺被他吵得要疯，于是在没下次了。
“王源儿那猴子……”
刘志宏就笑，笑完看着鱼线问：“他俩……在一块儿挺好的吧？”
“好得很。有时候吵也吵——你晓得，他俩那脾气。但是挺好的。这么些年没见腻的。”易烊千玺感受到鱼竿动了一下，屏息凝视猛地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鲢子甩着水花上钩了。
午餐在园里解决的，两人坐在露天平台上一边进餐一边欣赏景色。空气清新，美食诱人。刘志宏工作之后难得有这种享受生活的高端体验，开玩笑说自己真是沾了大明星的光，难得腐败了一回。易烊千玺懒洋洋地勾勾指头说千哥带你飞。
吃完饭休息了一阵，易烊千玺又去钓鱼了。刘志宏在周边一个人走了走，回来见易烊千玺背对着自己蹲着身子，问：“你干嘛呢。”
走过来一看，那人拿着个小捕网在桶里搅水。桶里几条鱼都是两人上午钓的，这会儿在狭小的空间里东游西窜，好不慌张。
“干嘛撩他们。鱼都被你吓着了。”
易烊千玺转过头面色认真：“我就是喜欢看他们被我撩得惊慌失措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刘志宏噗嗤一下没忍住乐了：“你下一个角色是不是出了车祸智商只有五岁？”
“不是。”易烊千玺顿了顿，诚实道：“以前倒是演过一个先天智障的哥哥。”
“背着妹妹穿着背心大裤衩翻了三个山头那个是吧？”刘志宏笑道，“我记得的。”
易烊千玺突然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刘志宏被他看得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今晚让厨师把这几条鱼杀了吃吧。”
“好。”
晚餐的主打菜自然是那几条钓上来的鱼。鲫鱼汤，剁椒鱼头，红烧鲢鱼，外加两三个炒时蔬。刚钓上来的鱼新鲜味美，刘志宏一饱口舌之欲，觉得连日来的抑郁心情都好了不少。因为地处偏僻，易烊千玺事先就在园里订好了房，两人今晚就在园里落脚了。
易烊千玺带着刘志宏往楼上房间走的时候刘志宏还没有多想，以为这人只是给自己带路。直到易烊千玺熟门熟路地进了房间，刘志宏才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什么？”
刘志宏看着那人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床边上，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易烊千玺看了他一眼，刘志宏这才回过神。
“不……等一下。”
易烊千玺脱衣服的动作顿住，皱眉盯着刘志宏。刘志宏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发热一阵发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眼下的情形几乎是有些荒谬的。刘志宏心里紧张得要命，脸上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易烊千玺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做什么？这个时候哪里还需要问做什么。只要回答做还是不做。
易烊千玺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不是第一个每天晚上路过LD的人。”
相较之前有意无意接近自己的那些人而言，实在是笨拙，直接，且几乎漏洞百出，毫无技巧心机可言。
持续近两个月不间断地以“群发”短信吸引自己的注意也好，找人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苦情戏码也好，千方百计制造出天衣无缝的偶遇也好，就连上一个想利用LD接近自己的男艺人也好……无论哪一个，做得都比刘志宏好上太多。至少那个半红不红的十八线男艺人还知道早早想办法摸清自己的行程，不至于每天晚上空等。
那一声轻笑如同某种嘲鄙，在刘志宏心上飞快地刺了一下又倏地拔出。他甚至能感到有一滴血珠沁出来，酸酸涨涨的疼。眼前可见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那头站着一个从小站在世界中央无比耀眼，此刻却对着他一个人轻笑的男人。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快走吧快走吧离开这里别再丢人了，脚底下却一步也不能动。
易烊千玺原本深沉火热的眼神在刘志宏的沉默里一寸一寸变凉，直到整张脸变成一副淡漠神色。
“……你早点休息吧。明早我让助理送你回去。”
易烊千玺终于不再看他，抬脚打算离开，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嗯……现在吗？”
易烊千玺看了刘志宏一眼，往挂着外套的衣架那里走。“嗯。酒吧地址给我。半个小……”
刘志宏突然上前一步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易烊千玺维持着举手的姿势挑了挑眉，眸色深沉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像是鼓起了勇气，又好像再自然不过。刘志宏伸出手拽住易烊千玺的前襟，凑过来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动作温柔而熟稔。
“这么晚了还去什么酒吧。”刘志宏松开手，绕到床另一边背对着易烊千玺开始慢慢解自己的衣服。
“我先去洗。”
易烊千玺皱了皱眉，嘴角微微抿了抿，眼底一瞬间深不可测，随即又换上一副无比随意的表情，一步一步朝背对着自己的刘志宏走过去。
缓缓自背后环住腰贴紧，靠上他的耳边，像所有亲昵的情侣会做的那样，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耳朵，咬了一口小巧圆润的耳垂。
易烊千玺满意地看着那只耳朵如同大火燎原般瞬间变得通红。这红沿着耳朵弥漫上整个脸庞，仍旧没有停歇的架势。那张脸庞霎时间艳若桃李，同梦里泛着粉的少年的肌肤相重合。
易烊千玺整个人这才松懈下来。
这人果然还是身体反应比较真实。易烊千玺心想。
刘志宏一直没转过身，刚刚抢过来的手机无意识地在手里抓着，以致动作有些不便。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易烊千玺忍不住笑了。音乐在寂静而闷热的房间里有种一声响过一声的错觉，易烊千玺费了些劲才从那人汗津津且微微发颤的手里取出手机，干脆利落地关了机。
重归寂静。
咚——
手机被谁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刘志宏。”
“我想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就差一步坦诚相对，易烊千玺突然感受到身下人的拒绝，停住动作看着他。
“你专吃这一套吗？”刘志宏看着他问道。
我笨拙，靠本能和直觉接近。你阅尽人事，总不至于偏偏对我不设防。
“不。以前不吃。”
易烊千玺撑在他身上微微勾着嘴角。一呼一吸沉默而热烈，眼神却锐利又幽深，如同一匹雪原上的狼，耐性十足地等待着将他的猎物玩弄于股掌，直到拆吃入腹。偏偏床头灯橙色的光在他的眼睛里荡起水一样温柔缱绻的涟漪，暧昧又引人遐想，叫人一瞬间甘愿沉沦。
“你看上去也不怎么擅长耍这套。”
刘志宏看着这个男人，终于也笑了，上扬的眼尾媚而不妖，风情万种。他微微有些费力地仰起头凑过去亲他盛满了水色的眼睛。
“以前不耍。”
